“没想到空气也可以卖钱！”

拿到林业碳券，通道县双江镇生棋村44岁的林农杨盛谋满脸兴奋。

他将手上的碳减排量卖给了通道大锅冲新能源开发公司，“总共林地面积有720亩，这次卖了4万多元”。

通道林农领到湖南首批林业碳券。（通道县融媒体中心供图）

就在上周，怀化市林地生态系统碳汇权证暨林业碳券首发仪式在通道县举行。当地10位林农领到了湖南林地生态系统首批林业碳汇权证暨林业碳券。

其中，4张碳券共卖了10.48万，碳减排量1379吨。

3天后，又传来消息。国家发改委印发《首批国家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名单的通知》，怀化是10个入选地之一，也是湖南省唯一。

那么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具体是什么内容？怀化何以能获得“试点”资格？

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

碳券，是林地林木碳减排量收益权的凭证。

形象地说，就是一片森林每年吸收多少吨二氧化碳，依据计量方法换算成碳减排量，以券的形式发放给林农。林农用它可以交易、质押贷款。

随着国家“碳达峰”“碳中和”实现日期的临近，对部分企业的碳排放量有逐年减少的要求。企业如果要扩大生产规模，就需要购买碳券，来抵消二氧化碳的排放。

这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的一大“市场需求”。

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，是指通过市场经营开发、生态保护补偿等手段，将生态产品价值转化为经济价值，是打通“两山”转化路径的一种制度安排。

对怀化来说，生态优势一直是引以为傲的资本。

全市森林覆盖率达71.04%，林地面积、森林蓄积量、森林覆盖率均居湖南第一。怀化还拥有各类自然保护地38个，为全国九大生态良好区域之一和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。

怀化拥有丰厚的生态资产“家底”。（会同县融媒体中心供图）

但长期以来，怀化人却面临“靠山不能吃山”和“端金饭碗受穷”的苦恼。究其原因，主要在于生态产品“难度量、难抵押、难交易、难变现”。

为打通这些关口，此前，怀化就成立了由市委书记任顾问、市长任组长的怀化市推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工作领导小组。

据今年1月份媒体报道，经省政府同意，怀化成为湖南首个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城市。

怀化一直在努力推进建立由政府主导、企业和社会各界参与、市场化运作、可持续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体制机制。

摸清生态资产“家底”，解决“难度量”是第一步。

2022年，怀化市联合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，对全市生态产品价值进行全面梳理和研究，编制出《怀化市生态产品总值核算规范》。

同时首吃“螃蟹”，形成了国内首个完成的地市级生态产品总值核算结果——《2020年怀化市生态产品总值（GEP）核算报告》。

报告显示，怀化市GEP总值由2010年的3731亿元增长到2020年的4716亿元，增长26%；2020年全市GEP总值是同年GDP总值的2.8倍。

GEP总值远超GDP，这说明怀化的生态“家底”殷实。这也给予了怀化人极大的信心，也为一系列改革奠定了基础。

这次怀化能入选全国试点，也再次说明“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”。

让山水草木都能“变现”

解决了生态资产怎么算的问题，还得解决变现的问题。

怀化积极推动生态资源权益交易，联合土流集团建立怀化市农村产权交易中心，通过使用生态资源的主体“付费”模式，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在市场交易中变现。

俯瞰靖州渠阳镇三和村境内的中药材种植基地。（田文国供图）

初夏时节，靖州渠阳镇三和村境内的马园中药材基地郁郁葱葱，茯苓、黄精等中药材长势正好。

根据这个县制定的《土地（生态产品）经营权登记管理办法》，对林地经营权以及其派生权利予以确权登记，靖州明确在地上、地表和地下等三层分别设立经营权。通过“三层剥离”，打造多权属组合。

这样一来，承包这片林子的虽然是农户，但拥有林地经营权和林下种植物所有权的则是湖南补天药业公司。

完成确权登记后，该公司获得了农业银行2500万元的授信。公司副总经理陈贵明感慨：“生态产品经营权登记，让每一片青山都有了身价，可以出让交易、转移支付、抵押担保，简直就是‘绿色提款机’。”

靖州集体林地“三权分置”改革，也入选了中国改革2023年度地方全面深化改革典型案例。

芷江水域经营权贷款发放仪式现场。

除了空气能卖钱，水也能“变现”。

2023年1月，芷江举行水域经营权贷款发放仪式，芷江镇小溪村宋继祥等12户水域经营户通过抵押水域经营权证，共拿到银行贷款312万元。这是湖南发放的首批水权生态贷款。

2022年以来，芷江推进水权改革，通过明确水域所有权、管理权，创新分离出包括生态养殖、生态旅游等多种模式的水域经营权。

溆浦县则依托雪峰山生态资源，在文旅方面试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。

多复制点绿成金的“钥匙”

以前，生态优势是发展劣势，现在通过价值实现的“魔法”，将其转化为发展胜势。

地处大湘西的怀化，在拥抱国际陆港建设这个重大机遇后，此次全国试点，又迎来很好的机遇。“点绿成金”所带来的，不仅是发展的资源，更有创新的动力。

6月1日，《中共湖南省委 湖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全面推进美丽湖南建设的实施意见》全文公布。

文件明确提出，“推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工作，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，推进生态环境导向的开发模式和投融资模式创新”。

从这个角度上看，怀化的试点，某种意义上也是为美丽湖南建设探路。

今年湖南省两会上，湖南省政协常委、湖南省社会科学院（省人民政府发展研究中心）党组书记、院长（主任）钟君在省政协十三届二次会议开幕会上作大会发言，专门谈到了如何探索建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，让绿水青山成为美丽湖南的金山银山。

从省两会的建议，到此次湖南省委省政府的部署，表明“生态产品价值实现”正成全省践行“两山”理论的具体行动。

怀化正在让更多的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。

湖南的森林覆盖率达53.15%，很多地区和怀化一样，生态“家底”丰厚，但过去“靠山吃山、靠水吃水”，主要是靠山水中产出的东西。

如今，点绿成金、价值实现的新“钥匙”，打开了“靠山吃山、靠水吃水”从低阶晋级到高阶的大门，也为加快发展方式转型提供了新的路径。

在中南林业科技大学二级教授佘济云看来，湖南发放林业碳汇权证、林业碳券，走在全国前列。“一证一券”的好“钥匙”，不妨多复制几把。

点绿成金，怀化正“立标打样”，但也要清醒认识到，如何将试点变成示范点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就在列入全国试点消息公布的第二天，怀化召开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工作专题调度会。接下来，怀化将从渗透理念、建立体系、重点突破、强化保障等几个方面发力。

就拿建立体系来讲，很多工作或许才刚刚开头。

比如，会同县最近几年一直在推进林权改革，形成了林权抵押贷的“会同模式”。政府组建了四大平台，即会同县林权评估平台、土地流转平台、林权交易平台、林权拍卖平台，给林权抵押贷款提供一站式全链条服务。

可以说，会同县的试点上升到了体系层面。

还比如，怀化以二氧化硫排放为试点，持续推动排污权有偿使用，在市级公共资源交易平台交易排污权，2023年全市排污权交易额为247万元。

但从点扩展到面、从分支延伸到体系，还有很多硬骨头要啃、有很多关卡要闯。

会同县林业资源丰富。

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，也是人类发展的终极诉求。

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，推动发展方式转型，就是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。

正如林农杨盛谋所说，“以前靠砍树卖钱，现在不砍树也能赚到钱了”。

从砍树到不砍树，从林地难赚钱到易赚钱，折射了发展方式的大变化。

试点探索，虽然道阻且长，但行则将至。